古诗文大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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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平淮西碑 》
天以唐克肖其德,圣子神孙,继继承承,于千万年,敬戒不怠,全付所覆,四海九州,罔有内外,悉主悉臣。高祖太宗,既除既治。高宗中睿,休养生息。至于玄宗,受报收功,极炽而丰。物众地大,孽芽其间。肃宗代宗,德祖顺考,以勤以容。大慝适去,稂莠不薅,相臣将臣,文恬武嬉,习熟见闻,以为当然。睿圣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,乃考图数贡曰:“呜呼!天既全付予有家,今传次在予。予不能事事,其何以见于郊庙?”群臣震慑,奔走率职。明年平夏,又明年平蜀,又明年平江东,又明年平泽潞,遂定易定,致魏博贝卫澶相,无不从志。皇帝曰:“不可究武,予其少息。”九年,蔡将死,蔡人立其子元济以请。不许,遂烧舞阳、犯叶、襄城,以动东都,放兵四劫。皇帝历问于朝,一二臣外皆曰:“蔡帅之不庭授,于今五十年,传三姓四将,其树本坚,兵利卒顽,不与他等。因抚而有,顺且无事。”大官臆决唱声,万口和附,并为一谈,牢不可破。皇帝曰:“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,庶其在此。予何敢不力?况一二臣同,不为无助。”曰:“光颜!汝为陈许帅,维是河东、魏博、郃阳三军之在行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:“重胤!汝故有河阳、怀,今益以汝。维是朔方、义成、陕、益、凤翔、延庆七军之在行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:“弘!汝以卒万二千,属而子公武往讨之。”曰:“文通!汝守寿,维是宣武、淮南、宣歙、浙西四军之行于寿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:“道古!妆其观察鄂岳。”曰:“愬!汝帅唐、邓、随,各以其兵进战。”曰:“度!汝长御史,其往视师。”曰:“广度!惟汝予同,汝遂相矛,以赏罚用命不用命!”曰:“弘!汝其以节都统诸军。”曰:“守谦!汝出入左右,妆惟近臣,其往抚师。”曰:“度!汝其往,衣服饮食予士。无寒无饥,以既厥事。遂生蔡人,赐汝节斧,通天御带,卫卒三百。凡兹廷臣,汝择自从。惟其贤能,无惮大吏。庚申,予其临门送汝。”曰:“御史!予悯士大夫战甚苦,自今以往,非郊庙祠祀,其无用乐。”
颜、胤、武合攻其北,大战十六,得栅城县二十三,降人卒四万。道古攻其东南,八战,降万三千。再入申,破其外城。文通战其东,十余遇,降万二千。愬人其西,得贼将,辄释不杀;用其策,战比有功。十二年八月,丞相度至师,都统弘责战益急,颜、胤、武合战亦用命。元济尽并其众洄曲以备。十月壬申,愬用所得贼将,自文城因天大雪,疾驰百二十里,用夜半到蔡,破其门,取元济以献。尽得其属人卒。辛巳,丞相度入蔡,以皇帝命赦其人,淮西平,大飨赉功。师还之日,因以其食赐蔡人。凡蔡卒三万五千,其不乐为兵,愿归为农者十九,悉纵之。斩元济京师。册功,弘加侍中,愬为左仆射,帅山南东道。颜、胤皆加司空,公武以散骑常侍帅鄜坊、丹、延,道古进大夫,文通加散骑常侍,丞相度朝京师,道封晋国公,进阶金紫光禄大夫,以旧官相,而以其副总为工部尚书,领蔡任。既还奏,群臣请纪圣功,被之金石。皇帝以命臣愈。臣愈再拜稽首而献文曰:
唐承天命,遂臣万邦;孰居近土,袭盗以狂。往在玄宗,崇极而圮,河北悍骄,河南附起。四圣不宥,屡兴师征,有不能克,益戍以兵。夫耕不食,妇织不裳,输之以车,为卒赐粮。外多失朝,旷不岳狩,百隶怠官,事忘其旧。帝时继位,顾瞻咨嗟;惟汝文武,孰恤予家。既斩吴蜀,旋取山东,魏将首义,六州降从。
淮蔡不顺,自以为强,提兵叫谁,欲事故常。始命讨之,遂连奸邻,阴遣刺客,来贼相臣。方战未利,内惊京师;群公上言,莫若惠来。帝为不闻,与神为谋,乃相同德,以讫天诛。
乃敕颜、胤、恕、武、古、通,咸统于弘,各奏汝功。三方分攻,五万其师,大军北乘,厥数倍之。常兵时曲,军士蠢蠢,既翦陵云,蔡卒大窘。胜之邵陵,郾城来降,自夏入秋,复屯相望。兵顿不励,告功不时,帝哀征夫,命相往釐。士饱而歌,马腾于槽,试之新城,贼遇败逃。尽抽其有,聚以防我,西师跃入,道无留者。额额察城,其疆千里,既入而有,莫不顺俟。
帝有恩言,相度来宣:“诛止其魁,释其下人。”蔡之卒夫,投甲呼舞,蔡之妇女,迎门笑语。蔡人告饥,船粟往哺;蔡人告寒,赐以缯布。始时蔡人,禁不往来;今相从戏,里门夜开。始时蔡人,进战退戮,今旰而起,左飧右粥。为之择人,以收余惫,选吏赐牛,教而不税。蔡人有言:始迷不知;今乃大觉。羞前之为。蔡人有言:天子明圣,不顺族诛,顺保性命。汝不吾信,视此蔡方;孰为不顺,往斧其吭。凡叛有数,声势相倚,吾强不支,汝弱奚恃?其告而长,而父而兄,奔走偕来,同我太平。淮蔡为乱,天子伐之,既伐而饥,天子活之。始议伐蔡,卿士莫随,既伐四年,小大并疑。不赦不疑,由天子明。凡此蔡功,惟断乃成。既定淮蔡,四夷毕来;遂开明堂,坐以治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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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相和歌辞。猛虎行 》
猛虎虽云恶,亦各有匹侪。群行深谷间,百兽望风低。
身食黄熊父,子食赤豹麛。择肉于熊罴,肯视兔与狸。
正昼当谷眠,眼有百步威。自矜无当对,气性纵以乖。
朝怒杀其子,暮还飧其妃。匹侪四散走,猛虎还孤栖。
狐鸣门四旁,乌鹊从噪之。出逐猴入居,虎不知所归。
谁云猛虎恶,中路正悲啼。豹来衔其尾,熊来攫其颐。
猛虎死不辞,但惭前所为。虎坐无助死,况如汝细微。
故当结以信,亲当结以私。亲故且不保,人谁信汝为。 -
《 寄崔二十六立之 》
西城员外丞,心迹两屈奇。往岁战词赋,不将势力随。
下驴入省门,左右惊纷披。傲兀坐试席,深丛见孤罴。
文如翻水成,初不用意为。四座各低面,不敢捩眼窥。
升阶揖侍郎,归舍日未欹。佳句喧众口,考官敢瑕疵。
连年收科第,若摘颔底髭。回首卿相位,通途无他岐。
岂论校书郎,袍笏光参差。童稚见称说,祝身得如斯。
侪辈妒且热,喘如竹筒吹。老妇愿嫁女,约不论财赀。
老翁不量分,累月笞其儿。搅搅争附托,无人角雄雌。
由来人间事,翻覆不可知。安有巢中鷇,插翅飞天陲。
驹麛著爪牙,猛虎借与皮。汝头有缰系,汝脚有索縻。
陷身泥沟间,谁复禀指撝。不脱吏部选,可见偶与奇。
又作朝士贬,得非命所施。客居京城中,十日营一炊。
逼迫走巴蛮,恩爱座上离。昨来汉水头,始得完孤羁。
桁挂新衣裳,盎弃食残糜。苟无饥寒苦,那用分高卑。
怜我还好古,宦途同险巇.每旬遗我书,竟岁无差池。
新篇奚其思,风幡肆逶迤。又论诸毛功,劈水看蛟螭。
雷电生睒睗,角鬣相撑披。属我感穷景,抱华不能摛。
唱来和相报,愧叹俾我疵。又寄百尺彩,绯红相盛衰。
巧能喻其诚,深浅抽肝脾。开展放我侧,方餐涕垂匙。
朋交日凋谢,存者逐利移。子宁独迷误,缀缀意益弥。
举头庭树豁,狂飙卷寒曦。迢递山水隔,何由应埙篪。
别来就十年,君马记騧骊。长女当及事,谁助出帨缡。
诸男皆秀朗,几能守家规。文字锐气在,辉辉见旌麾。
摧肠与戚容,能复持酒卮。我虽未耋老,发秃骨力羸。
所馀十九齿,飘飖尽浮危。玄花著两眼,视物隔褷褵。
燕席谢不诣,游鞍悬莫骑。敦敦凭书案,譬彼鸟黏黐.
且吾闻之师,不以物自隳。孤豚眠粪壤,不慕太庙牺。
君看一时人,几辈先腾驰。过半黑头死,阴虫食枯骴.
欢华不满眼,咎责塞两仪。观名计之利,讵足相陪裨。
仁者耻贪冒,受禄量所宜。无能食国惠,岂异哀癃罢。
久欲辞谢去,休令众睢睢。况又婴疹疾,宁保躯不赀。
不能前死罢,内实惭神祇.旧籍在东郡,茅屋枳棘篱。
还归非无指,灞渭扬春澌。生兮耕吾疆,死也埋吾陂。
文书自传道,不仗史笔垂。夫子固吾党,新恩释衔羁。
去来伊洛上,相待安罛箄.我有双饮盏,其银得朱提。
黄金涂物象,雕镌妙工倕。乃令千里鲸,幺麽微螽斯。
犹能争明月,摆掉出渺瀰。野草花叶细,不辨薋菉葹。
绵绵相纠结,状似环城陴。四隅芙蓉树,擢艳皆猗猗。
鲸以兴君身,失所逢百罹。月以喻夫道,黾勉励莫亏。
草木明覆载,妍丑齐荣萎。愿君恒御之,行止杂燧觿。
异日期对举,当如合分支。 -
《 复志赋 》
愈既从陇西公平汴州,其明年七月有负薪之疾,退休于居,作《复志赋》,其辞曰:
居悒悒之无解兮,独长思而永叹;岂朝食之不饱兮,宁冬裘之不完。昔余之既有知兮,诚坎轲而艰难;当岁行之未复兮,从伯氏以南迁。凌大江之惊波兮,过洞庭之漫漫;至曲江而乃息兮,逾南纪之连山。嗟日月其几何兮,携孤嫠而北旋;值中原之有事兮,将就食于江之南。始专专于讲习兮,非古训为无所用其心;窥前灵之逸迹兮,超孤举而幽寻。既识路又疾驱兮,孰知余力之不任。考古人之所佩兮,阅时俗之所服。忽忘身之不肖兮,谓青紫其可拾。自知者为明兮,故吾之所以为惑。择吉日余西征兮,亦既造夫京师。君之门不可迳而入兮,遂从试于有司。惟名利之都府兮,羌众人之所驰。竞乘时而附势兮,纷变化其难推。全纯愚以靖处兮,将与彼而异宜。欲奔走以及事兮,顾初心而自非。朝骋骛乎书林兮,夕翺翔乎艺苑。谅却步以图前兮,不浸近而愈远。哀白日之不与吾谋兮,至今十年其犹初。岂不登名于一科兮,曾不补其遗余。进既不获其志愿兮,退将遁而穷居。排国门而东出兮,慨余行之舒舒。时凭高以回顾兮,涕泣下之交如。戾洛师而怅望兮,聊浮游以踌躇,假大龟以视兆兮。求幽贞之所庐。甘潜伏以老死兮,不显著其名誉。非夫子之洵美兮,吾何为乎浚之都?小人之怀惠兮,犹知献其至愚。固余异于牛马兮,宁止乎饮水而求刍。伏门下而默默兮,竟岁年以康娱。时乘间以获进兮,颜垂欢而愉愉。仰盛德以安穷兮,又何忠之能输?昔余之约吾心兮,谁无施而有获;嫉贪佞之洿浊兮,曰吾其既劳而后食。惩此志之不修兮,爱此言之不可忘。情怊怅以自失兮,心无归之茫茫。茍不内得其如斯兮,孰与不食而高翔。抱关之厄陋兮,有肆志之扬扬。伊尹之乐于畎亩兮,焉贵富之能当?恐誓言之不固兮,斯自讼以成章。往者不可复兮,冀来今之可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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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芍药歌(一本作王司马红芍药歌) 》
丈人庭中开好花,更无凡木争春华。翠茎红蕊天力与,
此恩不属黄钟家。温馨熟美鲜香起,似笑无言习君子。
霜刀翦汝天女劳,何事低头学桃李。娇痴婢子无灵性,
竞挽春衫来此并。欲将双颊一睎红,绿窗磨遍青铜镜。
一尊春酒甘若饴,丈人此乐无人知。花前醉倒歌者谁,
楚狂小子韩退之。 -
《 卢郎中云夫寄示送盘谷子诗两章,歌以和之 》
昔寻李愿向盘谷,正见高崖巨壁争开张。
是时新晴天井溢,谁把长剑倚太行。
冲风吹破落天外,飞雨白日洒洛阳。
东蹈燕川食旷野,有馈木蕨芽满筐。
马头溪深不可厉,借车载过水入箱。
平沙绿浪榜方口,雁鸭飞起穿垂杨。
穷探极览颇恣横,物外日月本不忙。
归来辛苦欲谁为,坐令再往之计堕眇芒。
闭门长安三日雪,推书扑笔歌慨慷。
旁无壮士遣属和,远忆卢老诗颠狂。
开缄忽睹送归作,字向纸上皆轩昂。
又知李侯竟不顾,方冬独入崔嵬藏。
我今进退几时决,十年蠢蠢随朝行。
家请官供不报答,何异雀鼠偷太仓。
行抽手版付丞相,不等弹劾还耕桑。 -
《 感二鸟赋 》
贞元十一年,五月戊辰,愈东归。癸酉,自潼关出,息于河之阴。时始去京师,有不遇时之叹。见行有笼白乌、白鸜鹆而西者,号于道曰:“某土之守某官,使使者进于天子。”东西行者皆避路,莫敢正目焉。
因窃自悲,幸生天下无事时,承先人之遗业,不识干戈、耒耜、攻守、耕获之勤,读书著文,自七岁至今,凡二十二年。其行已不敢有愧于道,其闲居思念前古当今之故,亦仅志其一二大者焉。选举于有司,与百十人偕进退,曾不得名荐书,齿下士于朝,以仰望天子之光明。今是鸟也,惟以羽毛之异,非有道德智谋、承顾问、赞教化者,乃反得蒙采擢荐进,光耀如此。故为赋以自悼,且明夫遭时者,虽小善必达,不遭时者,累善无所容焉。其辞曰:
吾何归乎!吾将既行而后思。诚不足以自存,苟有食其从之。出国门而东鹜,触白日之隆景;时返顾以流涕,念西路之羌永。过潼关而坐息,窥黄流之奔猛;感二鸟之无知,方蒙恩而入幸;惟进退之殊异,增余怀之耿耿;彼中心之何嘉?徒外饰焉是逞。余生命之湮厄,曾二鸟之不如?汩东西与南北,恒十年而不居;辱饱食其有数,况荣名于荐书;时所好之为贤,庸有谓余之非愚?昔殷之高宗,得良弼于宵寐;孰左右者为之先?信天同而神比。及时运之未来,或两求而莫致。虽家到而户说,只以招尤而速累。
盖上天之生余,亦有期于下地;盍求配于古人,独怊怅于无位?惟得之而不能,乃鬼神之所戏;幸年岁之未暮,庶无羡于斯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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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祭田横墓文 》
贞元十一年九月,愈如东京,道出田横墓下,感横义高能得士,因取酒以祭,为文而吊之,其辞曰:
事有旷百世而相感者,余不自知其何心。非今世之所稀,孰为使余欷歔而不可禁?余既博观乎天下,曷有庶几乎夫子之所为?死者不复生,嗟余去此其从谁?当秦氏之败乱,得一士而可王,何五百人之扰扰,而不能脱夫子於剑铓?抑所宝之非贤,亦天命之有常。昔阙里之多士,孔圣亦云其遑遑。苟余行之不迷,虽颠沛其何伤?自古死者非一,夫子至今有耿光。跽陈辞而荐酒,魂仿佛而来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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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城南联句 》
竹影金琐碎, ——孟郊
泉音玉淙琤.琉璃剪木叶, ——韩愈
翡翠开园英。流滑随仄步, ——孟郊
搜寻得深行。遥岑出寸碧, ——韩愈
远目增双明。乾穟纷拄地, ——孟郊
化虫枯挶茎。木腐或垂耳, ——韩愈
草珠竞骈睛。浮虚有新劚, ——孟郊
摧扤饶孤撑。囚飞黏网动, ——韩愈
盗啅接弹惊。脱实自开坼, ——孟郊
牵柔谁绕萦。礼鼠拱而立, ——韩愈
骇牛躅且鸣。蔬甲喜临社, ——孟郊
田毛乐宽征。露萤不自暖, ——韩愈
冻蝶尚思轻。宿羽有先晓, ——孟郊
食鳞时半横。菱翻紫角利, ——韩愈
荷折碧圆倾。楚腻鳣鲔乱, ——孟郊
獠羞蠃蟹并。桑蠖见虚指, ——韩愈
穴狸闻斗狞。逗翳翅相筑, ——孟郊
摆幽尾交搒.蔓涎角出缩, ——韩愈
树啄头敲铿。修箭袅金饵, ——孟郊
群鲜沸池羹。岸壳坼玄兆, ——韩愈
野麰渐丰萌。窑烟幂疏岛, ——孟郊
沙篆印回平。z9肌遭眊刺, ——韩愈
啾耳闻鸡生。奇虑恣回转, ——孟郊
遐睎纵逢迎。颠林戢远睫, ——韩愈
缥气夷空情。归迹归不得, ——孟郊
舍心舍还争。灵麻撮狗虱, ——韩愈
村稚啼禽猩。红皱晒檐瓦, ——孟郊
黄团系门衡。得隽蝇虎健, ——韩愈
相残雀豹趟。束枯樵指秃, ——孟郊
刈熟担肩赪.涩旋皮卷脔, ——韩愈
苦开腹彭亨。机舂潺湲力, ——孟郊
吹簸飘飖精。赛馔木盘簇, ——韩愈
靸妖藤索絣.荒学五六卷, ——孟郊
古藏四三茔。里儒拳足拜, ——韩愈
土怪闪眸侦。蹄道补复破, ——孟郊
丝窠扫还成。暮堂蝙蝠沸, ——韩愈
破灶伊威盈。追此讯前主, ——孟郊
答云皆冢卿。败壁剥寒月, ——韩愈
折篁啸遗笙。袿熏霏霏在, ——孟郊
綦迹微微呈。剑石犹竦槛, ——韩愈
兽材尚拏楹。宝唾拾未尽, ——孟郊
玉啼堕犹鎗.窗绡疑閟艳, ——韩愈
妆烛已销檠。绿发抽珉甃, ——孟郊
青肤耸瑶桢。白蛾飞舞地, ——韩愈
幽蠹落书棚。惟昔集嘉咏, ——孟郊
吐芳类鸣嘤。窥奇摘海异, ——韩愈
恣韵激天鲸。肠胃绕万象, ——孟郊
精神驱五兵。蜀雄李杜拔, ——韩愈
岳力雷车轰。大句斡玄造, ——孟郊
高言轧霄峥。芒端转寒燠, ——韩愈
神助溢杯觥。巨细各乘运, ——韩愈
湍涠亦腾声。凌花咀粉蕊, ——孟郊
削缕穿珠樱。绮语洗晴雪, ——韩愈
娇辞哢雏莺。酣欢杂弁珥, ——孟郊
繁价流金琼。菡萏写江调, ——孟郊
萎蕤缀蓝瑛。庖霜脍玄鲫, ——韩愈
淅玉炊香粳。朝馔已百态, ——孟郊
春醪又千名。哀匏蹙驶景, ——韩愈
冽唱凝馀晶。解魄不自主, ——孟郊
痺肌坐空瞠。扳援贱蹊绝, ——韩愈
炫曜仙选更。丛巧竞采笑, ——孟郊
骈鲜互探婴。桑变忽芜蔓, ——韩愈
樟裁浪登丁。霞斗讵能极, ——孟郊
风期谁复赓。皋区扶帝壤, ——韩愈
瑰蕴郁天京。祥色被文彦, ——孟郊
良才插杉柽。隐伏饶气象, ——韩愈
兴潜示堆坑。擘华露神物, ——孟郊
拥终储地祯。訏谟壮缔始, ——韩愈
辅弼登阶清。坌秀恣填塞, ——孟郊
呀灵滀渟澄。益大联汉魏, ——韩愈
肇初迈周嬴。积照涵德镜, ——孟郊
传经俪金籝.食家行鼎鼐, ——韩愈
宠族饫弓旌。奕制尽从赐, ——孟郊
殊私得逾程。飞桥上架汉, ——韩愈
缭岸俯规瀛。潇碧远输委, ——孟郊
湖嵌费携擎。萄苜从大漠, ——韩愈
枫槠至南荆。嘉植鲜危朽, ——孟郊
膏理易滋荣。悬长巧纽翠, ——韩愈
象曲善攒珩。鱼口星浮没, ——孟郊
马毛锦斑騂.五方乱风土, ——韩愈
百种分鉏耕。葩蘖相妒出, ——孟郊
菲茸共舒晴。类招臻倜诡, ——韩愈
翼萃伏衿缨。危望跨飞动, ——孟郊
冥升蹑登闳。春游轹靃靡, ——韩愈
彩伴飒嫈嫇。遗灿飘的皪, ——孟郊
淑颜洞精诚。娇应如在寤, ——韩愈
颓意若含酲。鹓毳翔衣带, ——孟郊
鹅肪截佩璜。文升相照灼, ——韩愈
武胜屠欃枪。割锦不酬价, ——孟郊
构云有高营。通波牣鳞介, ——韩愈
疏畹富萧蘅。买养驯孔翠, ——孟郊
远苞树蕉栟。鸿头排刺芡, ——韩愈
鹄pi攒瑰橙。骛广杂良牧, ——孟郊
蒙休赖先盟。罢旄奉环卫, ——韩愈
守封践忠贞。战服脱明介, ——孟郊
朝冠飘彩纮。爵勋逮僮隶, ——韩愈
簪笏自怀绷。乳下秀嶷嶷, ——孟郊
椒蕃泣喤喤。貌鉴清溢匣, ——韩愈
眸光寒发硎。馆儒养经史, ——孟郊
缀戚觞孙甥。考钟馈殽核, ——韩愈
戛鼓侑牢牲。飞膳自北下, ——孟郊
函珍极东烹。如瓜煮大卵, ——韩愈
比线茹芳菁。海岳错口腹, ——孟郊
赵燕锡媌娙。一笑释仇恨, ——韩愈
百金交弟兄。货至貊戎市, ——孟郊
呼传鹦鹆令。顺居无鬼瞰, ——韩愈
抑横免官评。杀候肆凌翦, ——孟郊
笼原匝罝紭。羽空颠雉鷃, ——韩愈
血路迸狐麖。折足去踸踔, ——孟郊
蹙鬐怒dE鬤.跃犬疾翥鸟, ——韩愈
呀鹰甚饥虻。算蹄记功赏, ——孟郊
裂脑擒摚掁。猛毙牛马乐, ——韩愈
妖残枭鴼惸。窟穷尚嗔视, ——孟郊
箭出方惊抨。连箱载已实, ——韩愈
碍辙弃仍赢,喘觑锋刃点, ——孟郊
困冲株枿盲。扫净豁旷旷, ——韩愈
骋遥略苹苹。馋叉饱活脔, ——孟郊
恶嚼kq腥鲭。岁律及郊至, ——韩愈
古音命韶韺。旗旆流日月, ——孟郊
帐庐扶栋甍。磊落奠鸿璧, ——韩愈
参差席香藑.玄祇祉兆姓, ——孟郊
黑秬饛丰盛。庆流蠲瘥疠, ——韩愈
威畅捐fn輣.灵燔望高冏, ——孟郊
龙驾闻敲br.是惟礼之盛, ——韩愈
永用表其宏。德孕厚生植, ——孟郊
恩熙完刖黥。宅土尽华族, ——韩愈
连田间强甿.荫庾森岭桧, ——孟郊
啄场翙祥gu,畦肥翦韭z1, ——韩愈
陶固收盆罂。利养积馀健, ——孟郊
孝思事严祊.掘云破嵽嵲, ——韩愈
采月漉坳泓。寺砌上明镜, ——孟郊
僧盂敲晓钲。泥象对骋怪, ——韩愈
铁钟孤舂锽.瘿颈闹鸠鸽, ——孟郊
蜿垣乱蛷蠑。葚黑老蚕蠋, ——韩愈
麦黄韵鹂鹒.韶曙迟胜赏, ——孟郊
贤明戒先庚。驰门填偪仄, ——韩愈
竞墅辗砯砰。碎缬红满杏, ——孟郊
稠凝碧浮饧。蹙绳觐娥婺, ——韩愈
斗草撷玑珵。粉汗泽广额, ——孟郊
金星堕连璎。鼻偷困淑郁, ——韩愈
眼剽强盯fU.是节饱颜色, ——孟郊
兹疆称都城。书饶罄鱼茧, ——韩愈
纪盛播琴筝。奚必事远觌, ——孟郊
无端逐羁伧。将身亲魍魅, ——韩愈
浮迹侣鸥。腥味空奠屈, ——孟郊
天年徒羡彭。惊魂见蛇蚓, ——韩愈
触嗅值虾蟚.幸得履中气, ——孟郊
忝从拂天枨。归私暂休暇, ——韩愈
驱明出庠黉。鲜意竦轻畅, ——孟郊
连辉照琼莹。陶暄逐风乙, ——韩愈
跃视舞晴蜻。足胜自多诣, ——孟郊
心贪敌无勍。始知乐名教, ——韩愈
何用苦拘伫。毕景任诗趣, ——孟郊
焉能守硜硜。 ——韩愈 -
《 短灯檠歌 》
长檠八尺空自长,短檠二尺便且光。
黄帘绿幕朱户闭,风露气入秋堂凉。
裁衣寄远泪眼暗,搔头频挑移近床。
太学儒生东鲁客,二十辞家来射策。
夜书细字缀语言,两目眵昏头雪白。
此时提携当案前,看书到晓那能眠。
一朝富贵还自恣,长檠高张照珠翠。
吁嗟世事无不然,墙角君看短檠弃。 -
《 荆潭唱和诗序 》
从事有示愈以《荆谭酬唱诗》者,愈既受以卒业,因仰而言曰:“夫和平之音淡薄,而愁思之声要妙;欢愉之辞难工,而穷苦之言易好也。是故文章之作,恒发于羁旅草野;至若王公贵人,气满志得,非性能好之,则不暇以为。
今仆射裴公,开镇蛮荆,统郡惟九;常侍杨公,领湖之南,壤地二千里。德刑之政并勤,爵禄之报两崇。乃能存志乎《诗》、《书》,寓辞乎咏歌,往复循环,有唱斯和,搜奇抉怪,雕镂文字,与韦布里闾憔悴专一之士较其毫厘分寸,铿锵发金石,幽眇感鬼神,信所谓材全而能钜者也。两府之从事与部属之吏属而和之,苟在编者,咸可观也。宜乎施之乐章,纪诸册书。”从事曰:“子之言是也。”告于公,书以为《荆谭酬唱诗序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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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 》
二月十六日,前乡贡进士韩愈,谨再拜言相公阁下:
向上书及所著文后,待命凡十有九日,不得命。恐惧不敢逃遁,不知所为,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,以求毕其说,而请命于左右。
愈闻之: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呼而望之也。将有介于其侧者,虽其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。彼介于其侧者,闻其声而见其事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往而全之也。虽有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狂奔尽气,濡手足,焦毛发,救之而不辞也。若是者何哉?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。
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。愚不惟道之险夷,行且不息,以蹈于穷饿之水火,其既危且亟矣,大其声而疾呼矣。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,其将往而全之欤?抑将安而不救欤?有来言于阁下者曰:“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,有可救之道,而终莫之救也。”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?不然,若愈者,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。
或谓愈:“子言则然矣,宰相则知子矣,如时不可何?”愈窃谓之不知言者。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;若所谓时者,固在上位者之为耳,非天之所为也。前五六年时,宰相荐闻,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,与今岂异时哉?且今节度、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,尚得自举判官,无间于已仕未仕者;况在宰相,吾君所尊敬者,而曰不可乎?古之进人者,或取于盗,或举于管库。今布衣虽贱,犹足以方乎此。情隘辞蹙,不知所裁,亦惟少垂怜焉。
愈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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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 》
伯乐一过冀北之野,而马群遂空。夫冀北马多天下。伯乐虽善知马,安能空其郡邪?解之者曰:“吾所谓空,非无马也,无良马也。伯乐知马,遇其良,辄取之,群无留良焉。苟无良,虽谓无马,不为虚语矣。”
东都,固士大夫之冀北也。恃才能深藏而不市者,洛之北涯曰石生,其南涯曰温生。大夫乌公,以鈇钺镇河阳之三月,以石生为才,以礼为罗,罗而致之幕下。未数月也,以温生为才,于是以石生为媒,以礼为罗,又罗而致之幕下。东都虽信多才士,朝取一人焉,拔其尤;暮取一人焉,拔其尤。自居守河南尹,以及百司之执事,与吾辈二县之大夫,政有所不通,事有所可疑,奚所咨而处焉?士大夫之去位而巷处者,谁与嬉游?小子后生,于何考德而问业焉?缙绅之东西行过是都者,无所礼于其庐。若是而称曰:“大夫乌公一镇河阳,而东都处士之庐无人焉。”岂不可也?
夫南面而听天下,其所托重而恃力者,惟相与将耳。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,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,求内外无治,不可得也。愈縻于兹,不能自引去,资二生以待老。今皆为有力者夺之,其何能无介然于怀邪?生既至,拜公于军门,其为吾以前所称,为天下贺;以后所称,为吾致私怨于尽取也。留守相公首为四韵诗歌其事,愈因推其意而序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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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与于襄阳书 》
七月三日,将仕郎、守国子四门博士韩愈,谨奉书尚书阁下。
士之能享大名、显当世者,莫不有先达之士、负天下之望者为之前焉。士之能垂休光、照后世者,亦莫不有后进之士、负天下之望者,为之后焉。莫为之前,虽美而不彰;莫为之后,虽盛而不传。是二人者,未始不相须也。
然而千百载乃一相遇焉。岂上之人无可援、下之人无可推欤?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也?其故在下之人负其能不肯谄其上,上之人负其位不肯顾其下。故高材多戚戚之穷,盛位无赫赫之光。是二人者之所为皆过也。未尝干之,不可谓上无其人;未尝求之,不可谓下无其人。愈之诵此言久矣,未尝敢以闻于人。
侧闻阁下抱不世之才,特立而独行,道方而事实,卷舒不随乎时,文武唯其所用,岂愈所谓其人哉?抑未闻后进之士,有遇知于左右、获礼于门下者,岂求之而未得邪?将志存乎立功,而事专乎报主,虽遇其人,未暇礼邪?何其宜闻而久不闻也?愈虽不才,其自处不敢后于恒人,阁下将求之而未得欤?古人有言:“请自隗始。”愈今者惟朝夕刍米、仆赁之资是急,不过费阁下一朝之享而足也。如曰:“吾志存乎立功,而事专乎报主。虽遇其人,未暇礼焉。”则非愈之所敢知也。世之龊龊者,既不足以语之;磊落奇伟之人,又不能听焉。则信乎命之穷也!
谨献旧所为文一十八首,如赐览观,亦足知其志之所存。愈恐惧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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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后廿九日复上宰相书 》
三月十六日,前乡贡进士韩愈,谨再拜言相公阁下。
愈闻周公之为辅相,其急于见贤也,方一食三吐其哺,方一沐三握其发。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,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,四海皆已无虞,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宾贡,天灾时变、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,天下之所谓礼、乐、刑、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,风俗皆已敦厚,动植之物、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皆已得宜,休征嘉瑞、麟凤龟龙之属皆已备至,而周公以圣人之才,凭叔父之亲,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。其所求进见之士,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?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,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?岂复有所计议、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?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,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,思虑有所未及,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,不得于天下之心。如周公之心,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,而非圣人之才,而无叔父之亲,则将不暇食与沐矣,岂特吐哺握发为勤而止哉?维其如是,故于今颂成王之德,而称周公之功不衰。
今阁下为辅相亦近耳。天下之贤才岂尽举用?奸邪谗佞欺负之徒岂尽除去?四海岂尽无虞?九夷、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岂尽宾贡?天灾时变、昆虫草木之妖岂尽销息?天下之所谓礼、乐、刑、政教化之具岂尽修理?风俗岂尽敦厚?动植之物、风雨霜露之所沾被者岂尽得宜?休征嘉瑞、麟凤龟龙之属岂尽备至?其所求进见之士,虽不足以希望盛德,至比于百执事,岂尽出其下哉?其所称说,岂尽无所补哉?今虽不能如周公吐哺握发,亦宜引而进之,察其所以而去就之,不宜默默而已也。
愈之待命,四十馀日矣。书再上,而志不得通。足三及门,而阍人辞焉。惟其昏愚,不知逃遁,故复有周公之说焉。阁下其亦察之。古之士三月不仕则相吊,故出疆必载质。然所以重于自进者,以其于周不可则去之鲁,于鲁不可则去之齐,于齐不可则去之宋,之郑,之秦,之楚也。今天下一君,四海一国,舍乎此则夷狄矣,去父母之邦矣。故士之行道者,不得于朝,则山林而已矣。山林者,士之所独善自养,而不忧天下者之所能安也。如有忧天下之心,则不能矣。故愈每自进而不知愧焉,书亟上,足数及门,而不知止焉。宁独如此而已,惴惴焉,惟不得出大贤之门下是惧。亦惟少垂察焉。渎冒威尊,惶恐无已。愈再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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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送石处士序 》
河阳军节度、御史大夫乌公,为节度之三月,求士于从事之贤者。有荐石先生者。公曰:“先生何如?”曰:“先生居嵩、邙、瀍、谷之间,冬一裘,夏一葛,食朝夕,饭一盂,蔬一盘。人与之钱,则辞;请与出游,未尝以事免;劝之仕,不应。坐一室,左右图书。与之语道理,辨古今事当否,论人高下,事后当成败,若河决下流而东注;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,而王良、造父为之先后也;若烛照、数计而龟卜也。”大夫曰:“先生有以自老,无求于人,其肯为某来邪?”从事曰:“大夫文武忠孝,求士为国,不私于家。方今寇聚于恒,师还其疆,农不耕收,财粟殚亡。吾所处地,归输之涂,治法征谋,宜有所出。先生仁且勇。若以义请而强委重焉,其何说之辞?”于是撰书词,具马币,卜日以受使者,求先生之庐而请焉。
先生不告于妻子,不谋于朋友,冠带出见客,拜受书礼于门内。宵则沫浴,戒行李,载书册,问道所由,告行于常所来往。晨则毕至,张上东门外。酒三行,且起,有执爵而言者曰:“大夫真能以义取人,先生真能以道自任,决去就。为先生别。”又酌而祝曰:“凡去就出处何常,惟义之归。遂以为先生寿。”又酌而祝曰:“使大夫恒无变其初,无务富其家而饥其师,无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,无昧于谄言,惟先生是听,以能有成功,保天子之宠命。”又祝曰:“使先生无图利于大夫而私便其身。”先生起拜祝辞曰:“敢不敬蚤夜以求从祝规。”于是东都之人士咸知大夫与先生果能相与以有成也。遂各为歌诗六韵,遣愈为之序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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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应科目时与人书 》
月日,愈再拜:天池之滨,大江之濆,有怪物焉,盖非常鳞凡介之品汇匹俦也。其得水,变化风雨,上下于天不难也。
其不及水,盖寻常尺寸之间耳,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也,然其穷涸,不能自致乎水,为獱獭之笑者,盖十八九矣。如有力者,哀其穷而运转之,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。然是物也,负其异於众也,且曰:“烂死于沙泥,吾宁乐之;若俯首帖耳,摇尾而乞怜者,非我之志也。”是以有力者遇之,熟视之若无睹也。其死其生,固不可知也。
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,聊试仰首一鸣号焉,庸讵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一举手,一投足之劳,而转之清波乎?其哀之,命也;其不哀之,命也;知其在命,而且鸣号之者,亦命也。
愈今者,实有类于是,是以忘其疏愚之罪,而有是说焉。阁下其亦怜察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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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师说(节选) 》
古之学者必有师。师者,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。人非生而知之者,孰能无惑?惑而不从师,其为惑也,终不解矣。生乎吾前,其闻道也固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;生乎吾后,其闻道也亦先乎吾,吾从而师之。吾师道也,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?是故无贵无贱,无长无少,道之所存,师之所存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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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讳辩 》
愈与李贺书,劝贺举进士。贺举进士有名,与贺争名者毁之,曰贺父名晋肃,贺不举进士为是,劝之举者为非。听者不察也,和而唱之,同然一辞。皇甫湜曰:“若不明白,子与贺且得罪。”愈曰:“然。”
律曰:“二名不偏讳。”释之者曰:“谓若言‘征’不称‘在’,言‘在’不称‘征’是也。”律曰:“不讳嫌名。”释之者曰:“谓若‘禹’与‘雨’、‘丘’与‘蓲’之类是也。”今贺父名晋肃,贺举进士,为犯二名律乎?为犯嫌名律乎?父名晋肃,子不得举进士,若父名仁,子不得为人乎?夫讳始于何时?作法制以教天下者,非周公孔子欤?周公作诗不讳,孔子不偏讳二名,《春秋》不讥不讳嫌名,康王钊之孙,实为昭王。曾参之父名晳,曾子不讳昔。周之时有骐期,汉之时有杜度,此其子宜如何讳?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?将不讳其嫌者乎?汉讳武帝名彻为通,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;讳吕后名雉为野鸡,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为某字也。今上章及诏,不闻讳浒、势、秉、机也。惟宦官宫妾,乃不敢言谕及机,以为触犯。士君子言语行事,宜何所法守也?今考之于经,质之于律,稽之以国家之典,贺举进士为可邪?为不可邪?
凡事父母,得如曾参,可以无讥矣;作人得如周公孔子,亦可以止矣。今世之士,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,而讳亲之名,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,亦见其惑也。夫周公孔子曾参卒不可胜,胜周公孔子曾参,乃比于宦者宫妾,则是宦者宫妾之孝于其亲,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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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祭鳄鱼文 》
维年月日,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,以羊一、猪一,投恶溪之潭水,以与鳄鱼食,而告之曰:
昔先王既有天下,列山泽,罔绳擉刃,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,驱而出之四海之外。及后王德薄,不能远有,则江汉之间,尚皆弃之以与蛮、夷、楚、越;况潮岭海之间,去京师万里哉!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,亦固其所。今天子嗣唐位,神圣慈武,四海之外,六合之内,皆抚而有之;况禹迹所揜,扬州之近地,刺史、县令之所治,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?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。
刺史受天子命,守此土,治此民,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,据处食民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以肥其身,以种其子孙;与刺史亢拒,争为长雄;刺史虽驽弱,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,伈伈睍睍,为民吏羞,以偷活于此邪!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,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。
鳄鱼有知,其听刺史言:潮之州,大海在其南,鲸、鹏之大,虾、蟹之细,无不归容,以生以食,鳄鱼朝发而夕至也。今与鳄鱼约:尽三日,其率丑类南徙于海,以避天子之命吏;三日不能,至五日;五日不能,至七日;七日不能,是终不肯徙也。是不有刺史、听从其言也;不然,则是鳄鱼冥顽不灵,刺史虽有言,不闻不知也。夫傲天子之命吏,不听其言,不徙以避之,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,皆可杀。刺史则选材技吏民,操强弓毒矢,以与鳄鱼从事,必尽杀乃止。其无悔!